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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9.08利用和被利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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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 利用和被利用

綦連客是知道母親在家的,所以他那段時間刻意避開了母親,回到他自己的家裏居住。而那次送她回去,他更是在離古家豪宅幾百米處便停住了腳步,誰又料想竟巧遇參加抑郁癥診療沙龍回來的母親呢?

已有許多年,母親不曾像那次那樣顛狂了。只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、幾乎一直生活在療養院、難得回家住幾天的母親,平素舉止嫻雅,即使神色間總是郁郁寡歡。

那幾年,老頭都沒有進過古家大門。是不願回來吧?畢竟,他還有另外一個家,一個“父慈子孝,夫唱婦隨”,不會有人曾歇斯底裏、指著大門讓他“滾”的家。即使在母親病情越來越重,不得不住進療養院之後,老頭也極少回來。那時,已成習慣。而綦連客出國的這段日子,老頭幹脆連團圓飯也暫停。父女二人除了在公司的交流之外,幾乎形同路人。

微微苦笑,古暮沙想起記憶裏嫻雅端莊的母親,發作起來時瘋狂可怖的樣子。本是多麽溫柔的一個女子,因著自己的癡情,因著付出得不到回應,因著丈夫的背叛……竟完全判若兩人,變得失常,變得刻薄,變得怨毒!

古氏今日的興盛,老頭確實功不可沒。當年母親選中了一個商業奇才,而老頭也在屢獲大捷、頭角崢嶸之後得到了外公的青眼相加。只不過,那個有著英俊外表、瀟灑舉止的商業奇才,並不是一個好丈夫罷了。

當真是身教勝於言傳哪,自幼目睹父母這種相敬如“兵”的關系,耳聞母親怨恨的話語,她不曾想望過愛情,也不曾相信過愛情。

她也曾怨過恨過老頭;她曾不知所措,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、異母的兄弟;在叛逆躁動的青春時期,心中也幾近發狂般地厭惡過,厭惡自己血管中流動的那一半“背叛”的汙濁的血液,恨不能將之完全置換,恨不能自己從未存在!

然而,縱使曾那般瘋狂地自厭,她卻不曾憎恨過綦連客。

他……又有什麽錯呢?

他的生命,也並不輕松。一直都是被母親稱作“雜種”,身份也得不到名正言順的承認,只能被生父認作“養子”。即便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庭,但他背負的,是一個女人瘋狂的恨意,那令人墮入地獄的、詛咒一般的瘋狂而絕望的恨意。

母親的堅決反對,也無法動搖老頭讓她和綦連客一起長大的意志。

“因為是姐弟,是親人,才要一起成長,守望相助。”——老頭這樣說過。

小學、初中、高中,由於老頭的堅持,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,他比她小一歲,卻在同一年級,也比她還要沈穩的多。兩人的個性,真是差的太遠。

她逃課、泡吧、混太妹,漸漸輕狂放縱,他卻舉止得體,言行有度,人人誇讚。若非知道內情,只怕別人很難相信他們會是同胞姐弟。連身邊的老師、同學,也絕不會將他們聯系起來。

想當初,他抱她到醫務室,可在學校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謠言。雖然絕大多數同學都認定,肯定是她勾引了他——平日冷情的好學生綦連客,怎麽可能喜歡上狂放的古暮沙呢?但同時也有人揣測,以綦連客個性和其處事習慣,助人為樂那是自然的。但若看到有同學暈倒,他多半會沈著冷靜地指導其他同學將其擡到醫務室,而非親自上陣,還帶著一臉未及掩飾的擔憂。那可是綦連客哪,雖然溫文有禮,卻一向不大喜與人親近的。所以,他必定和古暮沙關系非同一般。沒準,清純的好學生也落入了魔女的溫柔陷阱。

她也只是一笑置之,冷眼看著綦連客陷入窘境。那個少年,是不會為自己辯解任何事的——又或者是,不屑吧?

那個少年,在被她逗弄時,總是那副冷淡而強壓怒氣的樣子,看得她大樂,總想再逗弄一番,最好能惹得他暴跳如雷、氣急敗壞。她這種惡劣的性子,定是將他氣得牙癢癢吧?然而多年來,她使出渾身解數,卻始終未能達成目的。

就像那天晚上,在“亂世佳人”,她又惡劣地利用兼逗弄了他。不能說自己絲毫不覺尷尬,不然最近也不會一直走神。

居然因為一個吻而心神恍惚,這種情竇初開的少女才會有的舉動,出現在她身上,當真好笑。甚至於,還想起許多陳年舊事。想必是,她開始變老了吧。

人一老,就會開始懷舊。

難道說,真的到了找個人把自己嫁了的年齡了?揉揉腦袋,古暮沙忽然就有些頭痛。

——都是她的小弟的錯!她要吻他,他不會拒絕麽?即便是做戲,也大可不必那麽投入,也不必非那麽勾魂攝魄!

之後的事她倒是大都沒有印象,只記得他將酒稀釋,一次次擦拭她高溫的額頭和四肢,消去那難熬的燥熱。他是醫生,她相信他的水平,才放心地任他擺布。即便是最後有些衣衫不整……咳,算了,她還見過他光溜溜的樣子呢。

“叮叮……”電話驟響,古暮沙回神,將報告丟至一旁,懶洋洋地按下接聽鍵。

“總經理,總裁的電話。”吳秘書恭謹地在電話匯報。

老頭?想必是知道了企劃的事情了吧。她暗暗皺眉,這件事情,本來不想驚動他的,結果還是人多嘴雜。“接過來吧。”

“爹地,有事嗎?”

“嗯。”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鄭重,氣氛也凝重起來,“沙沙,上午的企劃結果我聽說了。這個結果,很出人意料,哪裏出了問題?”

“是和預料有些出入,但問題不大,很快就能水落石出。”古暮沙平靜地解釋,輕描淡寫地,“對於市場部此次提交的報告,我現持保留態度。我讓秘書送一份過去,爹地看過之後,我們再做打算,好嗎?”

綦連端沈默了片刻,沈聲道:“沙沙,你一個人負責地產這一大塊,現在還要拓開醫藥行業的市場,是不是太辛苦?小客好歹在醫院工作,熟悉醫藥行業的事情;再者,用不了多久,他就能當上副院長,對我們進軍這個行業,助力不小。你覺得……”話筒那端似在猶豫,頓了頓,還是說道:“……讓他先來幫幫忙,怎麽樣?”

唇角勾起冷淡的譏刺,她略頓了幾秒鐘,很平靜地道:“好。”

說到底,老頭還是一如既往地秉著“子承父業”的想法啊!即便是,綦連客棄如敝履,老頭還是巴巴地一次次捧到他眼前。古暮沙對此倒是無所謂,冷眼旁觀後,只覺得好笑。

——而母親對於父親的怨恨,正由於這點而變本加厲。

電話那頭的人猶豫了很久,終於還是困難地開口道:“沙沙,小客那臭小子……就是不肯到公司來上班,你……幫忙勸勸,怎麽樣?

明亮的眼眸低垂,神色覆雜,語氣卻明朗之極:“爹地放心,女兒我盡力而為。”

擱下電話,她拋下手中的簽字筆,整個身子靠向椅背,閉上眼怔怔地出了會神。

老頭想把古氏送給綦連客,她沒意見。只是,無論老頭願不願意承認,古氏集團的股權大部分卻是握在她的手裏的。而綦連客,也無心於此道。他的興趣,只在醫學。老頭難道不知?還是縱使知道,也要一意孤行?

當年的她順從了老頭的意願,全身心投入古氏集團的運營,但到最後,老頭念念不忘的,仍舊只是他的兒子啊!老頭在意的,始終是傳宗接代,子承父業。為他人做嫁衣裳……古氏集團終究需要有人支撐,她和小客總要有一個要成為這個龐大的財團的獻祭。顯然的,她這個祭品,並不能入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只的法眼。

微微揚起了唇角,臉色卻是譏誚的。不知是對綦連端,還是對綦連客,亦或是,冷冷的自嘲。

算了,既然是老頭日期夜盼的,就遂了他的願好了。只要……綦連客同意就好。

又要去做說客啊——近來似乎這種事情都落到她身上呢。今天是老頭,昨天另有其人。突如其來的,那場並不如何愉快的會面自腦海中跳了出來:

——“沙沙……我能叫你沙沙嗎?”柳萍有些局促地坐在她的側手邊的真皮沙發上,喉頭有不由自主的吞咽動作,額角微微見汗。每次兩人相見,柳萍總是手足無措的樣子,倒似自己待客不周。古暮沙漫不經心地擡眼看柳萍,想起面前這個女人生下小客的時候才二十出頭,現今五十不到,果然是風韻猶存。只是不知,當初對著那麽嬌嫩一小姑娘,早就步入中年的老頭怎麽就能下得去手的?

——“沙沙,我知道,你一直……都不喜歡我……”柳萍雙手抓緊手提包,白皙的手背下隱隱現出青色的經絡,“但是,小客一直都聽不進我和他爸……你父親的話……所以,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……”

——“小客的外婆前些日子第二次中風,身體越來越差。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她唯一的外孫成家立業,有個著落……醫生說,只要再發作一次,就再也無法挽救了。”

——“聽你爸爸說,小客最聽你的勸了……”

最聽她的勸告?真是令人受寵若驚呢,老頭和那個女人對她有如此高的認知度。

綦連客……他會聽她的?自小到大,他都是目的明確,並堅持己見的。她對他的“調戲”,也僅止於逗弄而已,至於幹涉他的選擇……從未有過。

一句句話清晰地回現,沖刷著她的耳膜。想到那個女人懇切到幾乎有些低聲下氣的樣子,諸多情緒紛至沓來,心頭一陣煩亂,各種神色交織,覆雜難辨,最終卻只是在唇角勾出一個玩世不恭的弧度,幾乎不成笑意。

算了,今天沒心情工作了,幹脆去找小客談談吧。早點解脫,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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